驚悚散文:戒殺生的小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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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到小尼很多網友都會覺得是一種比較有趣的出家道人,這個題目也有一點這樣的意思的,但是本文還真的不是大家想的那樣的,那麼這個文章竟然是驚悚類型的,那大夥兒一定別錯過了,歡迎大家品鑑品鑑吧!

驚悚散文:戒殺生的小尼

不知道從哪篇養生文章上看到吃泥鰍大補,威威從北郊的水產市場買回來幾十條活泥鰍,養在廚房的一個塑料水桶中。

每天早晨起來,捉上幾條殺死,在開水中焯熟了,蘸着一小碟生抽吃下肚去。??

威威的身體看起來很強壯,但他一年到頭處於生病狀態,不是這裏疼了就是那裏癢,要麼就是臉上又長了青春痘,心情糟糕、情緒極差。?

“你都三十多歲啦,怎麼青春痘還層出不窮呢?”

有時候小尼會一半納悶一半心煩地問他。在她看來,威威不是有病,就是太嬌氣啦,被婆婆公公慣的像個長不大的小孩子。?

“醫生說了,我這是亞健康狀態,平時工作生活壓力太大引起的。你要多伺候我。”威威一半玩笑一半認真地回答。??

吃了一段時間泥鰍後,威威居然要生吃泥鰍,把小尼嚇了一大跳。?

她說:“這種東西,渾身黏糊糊的看着就噁心,你怎麼能吞下去呢?再說啦,生吃水產品也不衛生啊,這些泥鰍身上可能有很多寄生蟲、病菌啥的。生吃?這也太殘忍了吧?”?

“你懂什麼呀,韓國人都是這樣吃的。”威威說。?

在小尼看來,威威天天殺生,吃那些莫名其妙養生的東西,真不如好好鍛鍊,多多出門親近親近大自然,有一個平和從容的心態,更有益於身心健康呢。?

她想起來小時候在農村生活時,自己家裏那位有些另類的親叔叔,矮壯的個頭,幹起農活一把好手,整日忙個不停,村裏人送了個外號叫“地牤牛”。?

在小尼眼裏,這個叔叔和村子裏的人不太一樣,比如,冬天農閒時,他會站在過道邊對着一樹金黃的臘梅花深情款款地吹笛子,不成調的那些笛聲並不怎麼動聽。?

夏天早晨醒來,他則站在堂屋門前,手裏拿着一枚新鮮的紅皮雞蛋,?對着初升的太陽舉起,嘴裏唸唸有詞背幾首古詩,然後將生雞蛋在自己的門牙上磕開,把那白乎乎粘稠的蛋清和初升太陽般的蛋黃,生吞進自己嘴巴里。?

小尼看的驚訝,叔叔卻說這能大補元氣。?前幾年小尼去日本旅遊,發現日本的餐館裏有生雞蛋,將蛋清蛋黃拌在白米飯中吃。?

小尼沒有去過韓國,不知道威威說的韓國人生吃泥鰍養生,是不是真的。?威威真的開始生吃泥鰍了。?

他將泥鰍殺死、剖開、洗乾淨,然後用鹽和調味品醃過,吃的時候並沒有什麼異樣。?

小尼雖然不喜歡丈夫這樣的行爲,但她並不反對,更不會干涉。?她心地良善,聰慧慈悲,自幼不喜與人爭執。

但就是這樣的小尼,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操刀殺生,這讓她內心總是有負疚感,隨着年齡的增加,小尼對那些花花草草和不會言語的小動物們,更加悲憫以待,從不忍心加害,比如,她只賞花,從來不將花朵摘下。?

小尼小的時候跟隨母親在農村下放生活。每年春初時候,外婆都要孵養一二百隻的小雞仔,靠賣雞蛋貼補家用。?

初夏季節,毛茸茸的小雞崽們,漸漸長成了半大的公雞和母雞,小母雞們每天安安靜靜刨土找蟲吃,準備着下蛋,那些半大的公雞們就淘氣得多,不但搶吃飼料多,還整天滿院子追逐打架,雞飛狗跳地鬧騰。?

外婆就開始隔三差五地消滅它們。消滅的手段,就是殺了讓小尼吃童子雞。?

外婆年紀大了,手眼不靈活,就教小尼殺雞。小尼很聽話,她照着外婆說的方法,捉住那些渾身正脫毛、醜陋得像踩高蹺小丑一樣的小公雞,將兩隻翅膀根兒牢牢的攥在手裏,用大拇指和食指卡住雞頭,把雞脖子彎成反弓形狀,在公雞的掙扎中,不緊不慢地將雞脖子下面的細毛毛摘乾淨。

現在的小尼是一名婦產科醫生,每次給病人做婦科手術,需要備皮的時候,就會想起小時候給小公雞們摘毛的情形。?

小尼左手提着公雞,右手拿起菜刀,在雞脖子上用力地一劃拉,迅速將刀口對準地上放的黃色搪瓷碗,一腔鮮紅溼熱的雞血就先是汩汩噴涌、繼而淋漓潑灑出來,最後再把手中的雞抖一抖,把它體內鮮血控乾淨,凝固起來的雞血,呈現出一種異常豔麗的鮮紅色,像一塊稀世的美玉。?

外婆將小尼殺死的公雞,放在開水中燙一燙,便於拔毛清理,最後開膛剖肚,將童子雞剁成一塊一塊連皮帶骨的肉塊,用剛摘下的青辣椒爆炒出滿院子香氣。?

少年時代的小尼,常常吃着營養豐富的炒辣子雞,漸漸長的高挑結實。?

毛茸茸的小雞,一團團的鵝黃乖巧,十分可愛,成年的母雞和公雞,也各有各的嫺靜、威武,唯獨半大的雞們很難看。?

十一二歲知道愛美的小尼,對着小鏡子嫌棄自己長的不如姐姐漂亮的時候,在學校忙着教書的媽媽就會說:“這樣的年紀,像半大的小雞仔,正是難看的時候,等再過幾年,女大十八變,越變越好看。”?

有時候小尼看着地上慌慌忙忙到處跑着覓食的小公雞,就想:等再過幾年,我也可以長的和姐姐一樣美,可是你們就沒有那樣的機會。生爲一個人,多幸運啊,可以平平安安長大變漂亮,這些活蹦亂跳滿院子跑的小公雞,沒準明天就被外婆下命令給殺掉,吃進自己的肚裏。?

長大後的小尼,再也沒有殺過雞,偶爾到菜市場上買的活雞,都是賣雞的商販動手宰殺,再扔到一個鐵皮桶似的簡陋機器裏脫毛。

再後來,小尼就買超市裏宰殺收拾好的一整隻肉雞或分割好的雞翅、雞架、雞腿。?

威威養泥鰍的水桶,就放在廚房的門後面。有時候威威忘記了蓋桶蓋的時候,會從桶裏蹦出來一兩隻泥鰍,僵硬地乾死在地板上。像模仿齊白石畫蝦的拙劣畫家,畫出來的烏墨墨的作品。?

小尼就會給它們換換水,免得桶裏的泥鰍缺氧往外蹦,然後再把桶蓋蓋上。即便它們明天就要被殺掉吃掉,小尼覺得還是應該把它們養好。?這有點像是現在醫院中流行的臨終關懷。?

進出廚房時看見泥鰍,小尼就會想起前幾年自己父親住在醫院裏的情景。?

那時候肺癌晚期的父親在醫院化療,媽媽聽人說吃甲魚補身體,就託人從山區水庫裏買來十幾只甲魚養着,隔一段時間給父親補補身體。?

在醫院照料父親的小尼,就得殺甲魚。甲魚的背和肚皮處都是硬殼,殺它時得先用一隻竹筷子逗弄它,等它生氣把頭探出來,伸長脖子咬筷子時,迅速將手中的菜刀穩準狠地砍下去,把甲魚的頭給剁下來。?

甲魚的頭尖而小尖,伸出來的時候,它的下巴上的皮鬆鬆皺皺的摺疊着,特別像一位年邁蒼老、洞悉一切的長者,小尼不敢猶豫,怕一猶豫自己就下不去手。?

每次她狠心將手中的菜刀砍在甲魚脖子上的時候,心裏默默地對着那通人性的甲魚說:“原諒我,殺了你是爲了救我爸爸的命。”?

甲魚蹩蹩的嘴嚅囁着,像個智者想說什麼卻又不出聲,只是將小而亮的眼睛上那層薄霧般的眼皮,緩慢睜開再合上,悲憫地沉默着。?

甲魚還沒有吃完,父親就因癌細胞轉移離開了小尼和家人。?

父親去世後,小尼很久沉浸在憂傷悲痛中緩不過勁兒來。接着她遇上了一樁又一樁不好的事情。?

先是自己升職不順,威威的身體又開始出狀況,睡不好、總拉肚子,然後哥哥遭遇了車禍,幸虧保全了性命和身體,不久嫂嫂生病又做了大手術,緊接着,大姨和舅舅、舅媽又相繼去世,小尼擔心年近70的媽媽,承受不了這一個接一個的打擊。就將老人接到了自己家中。?

有一天正吃飯呢,媽媽突然就冒了句:“這日子,咋這麼難熬呢,怎麼就像是放累石呢?”?

“什麼?”小尼不解地問,“什麼是放累石?”?

“你們沒見過。”媽媽說:“從前生活在山區的人,在山頂上都建有防禦強盜、賊寇的寨子,打仗時,山頂上的人就將一堆堆的大石塊推下來,把往山上攻的賊人砸死,叫放累石。”?

小尼想起了西西弗斯的神話,剛剛邁過30歲門檻的她,也覺得人生真的是推着巨石上山呀,你如果不努力,那重量隨時就會落下來砸着你,可是當你今天把它推上去,它會自己滾落到山下,明天你依然還要推着巨石上山。?

這樣的日子,什麼時候是個頭呢?小尼就陪着媽媽,嘆了一口氣。?

實在想不通的時候,小尼甚至會迷惑的問無話不談的好朋友:“是不是我殺生的緣故啊?都說甲魚是有靈性的,現在讓我遭受這些,是不是我之前殺甲魚的報應呢?”?

朋友就說:“你怎麼也會相信那一套因果報應的迷信呢?”

但是小尼覺得未必都是迷信。

朋友就說她太過多情太敏感,勸她改改自己的脾性,不然這樣善良纖弱的心靈,以後的日子可難熬着呢,別瞎琢磨折磨自己啦,該吃吃該玩玩兒,這世上的事兒不能像她這樣太認真。

“小尼、小尼”。

正在廚房裏一邊忙着收拾早餐一邊胡思亂想的小尼,聽見威威在臥室裏叫她。?

“什麼事啊?”小尼問。?

“小尼,我今天不舒服,你幫我殺幾隻泥鰍吧!”?

什麼?小尼心想,難道威威不知道自己戒殺生嗎?哦,他確實不知道,戒殺生、借喝酒是自己暗暗在心裏發過願的,從來沒有對他說過。?

“嗯,那,好吧。”小尼答應道。?

她很愛威威,願意爲他做一切她能做的事情,何況現在威威身體不舒服,正是需要照顧的時候!?

小尼掀開了桶蓋,清水中,剩下不多十幾只泥鰍在悄無聲息的遊動。?

小尼捉了五六隻出來放在盤子裏,殺泥鰍要用剪刀先把泥鰍的頭剪掉,再把肚皮剖開洗淨。?

小尼手裏緊緊握着溼滑的泥鰍,準備剪的時候,就看見泥鰍的嘴巴上長着幾根像人的鬍子一樣的毛須,小尼愣了一下,她從沒有如此近距離地接觸過它們。?

小尼用冰涼的剪刀夾住泥鰍的頭和身體連接處,就聽見泥鰍發出清晰而短促的叫聲,像一個孩子受傷疼痛時那樣本能地“呀”了一聲。?

原來這些整天像隱者一樣悄然在水桶中游弋的泥鰍,是會叫的呀,這一聲喑啞而不滿的叫聲,讓小尼的心顫了一下。

她咬着嘴脣,用剪刀將泥鰍的叫聲硬生生給剪斷了。

但那聲音,永遠留在了小尼的記憶中,她再也擺脫不了,再也忘不掉,就像那首她小時候學會唱的臺灣校園歌曲一樣:?

池塘的水滿了?

雨也停了?

田邊的稀泥裏?

到處是泥鰍?

天天我等着你?

等着你捉泥鰍?

大哥哥好不好?

咱們去捉泥鰍?

.......?

後來有一年冬天,小尼和朋友到附近嵩山裏遊玩。走在路上的時候,幾個人就在車上商量着到山裏中午吃什麼,有一個人提議不如去農家殺一隻羊,又新鮮又滋養。?

到了山上,他們找到了一戶熟悉的農家,從這家的羊圈裏頭挑選了一隻肥壯的小公羊。談好價錢,準備宰殺。?

小尼一個人悄悄地離開了羊圈,假裝去後面的山上摘野菊花,其實她是想躲開那血腥的宰羊場面,雖然小時候在農村過春節前,村裏屠戶殺豬宰羊時,她和孩子們一起當成文藝表演的節目來看,但是現在,她不願回憶、更不願重溫那些血淋淋的畫面。?

她漫無目的地在山間的小路上走着,野菊花在肅殺的秋風中,依然盛開,她覺得自己走得足夠遠啦,遠得有一個世紀那麼久。

四下寂靜無聲,她站定遠望,忽然她的聽力,捕捉到了一聲慘叫:從羊圈那個方向傳出來的絕望沉悶的叫聲,那是羊兒拼盡全部力氣的抗議,像一個美麗的瓷瓶,被砰然打碎在堅硬的地上。

小尼想起來經常一起爬山的朋友說過的一句話:“你看這些溫順的羊兒,如此信賴和愛着它們的主人,可到了最後,牧羊人一定是要殺死它們的,它們知道不知道自己好可憐呢。”?

那天晚上小尼做了一個奇怪的夢。?

她夢見自己家裏,闖進了一羣頭戴斗笠、壓低帽沿遮蓋着面目的壯漢。?

他們一身黑衣打扮,像日本的忍者浪人,像武俠小說裏的夜行者,依次沉默無聲地在自己家的客廳中穿梭而過,然後消失在廚房裏。?

小尼嚇了一跳,驚醒了。

她睜開眼睛,房間裏似乎還殘留着黑衣斗笠們的影痕。?

她不安地起身,來到廚房,赫然看見水桶的蓋子不知什麼時候被拿掉了,窗外清涼的月光,幽幽地透過窗子照進來,夜色中,剩下的七八隻泥鰍正在無聲巡遊,受了小尼的驚動,它們齊齊地將頭伸出水面,以一種奇怪的姿勢,直立在水中間。?

它們的數量,正是剛纔小尼夢裏見到的那幫陌生人的數目。?

小尼嚇得拉開了燈,恍惚中她看見,泥鰍們的頭顱,頂破水面,漾成一個圓圓的圈,恰似一蓋蓋斗笠。?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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