與艾滋病患者相處的四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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●對話牽牛
都市時報:牽牛,爲什麼從戒毒所出來後會脫離美沙酮替代治療?
牽牛:那個時候,心裏還是天天想着毒品,我又復吸了,就沒去了。那裏的人會瞧不起我的,要是再關起來,怎麼辦啊。
都市時報:大概多長時間沒有服用美沙酮呢?
牽牛:記不得了,差不多一年。後來吸毒的事情被發現,又戒毒,戒斷了纔來喝的。
都市時報:爲什麼不堅持服引用美沙酮呢?
牽牛:那個東西喝下去,傷身體,身體很不舒服。聞着是一股香蕉味,但是喝下去身體不舒服,堅持不住。每天去門診喝,有時候連飯都吃不下。
都市時報:你最近一次吸毒是什麼時候?
牽牛:前幾個月吧,偷吸了一次。
都市時報:買毒品的錢從哪裏來?毒品又從哪裏買的?
牽牛:撿廢品撿的,買了10塊的。毒品是我以前認識的一個朋友給我的。
都市時報:跟你一起吸毒的人現在還好嗎?
牽牛:很多人得了這個病,有的早就死了,有的還活着,不知道去哪裏了。反正沒一個好下場,得了這個病的人,死了都沒人管。吸了毒變成神經病的也有。
都市時報:你現在恨毒品嗎?
牽牛:不恨毒品,恨自己,自己管不住自己。和我一起出來的人,沒吸毒的,房子也蓋起來了,媳婦也娶了,還有了孩子。就是我管不住自己,我們家裏人對我太好了,太寵着我了。我膽子也大,吸毒了還敢跟家裏人要錢,家裏人也拿我沒辦法。
都市時報:你沒想過戒斷毒品後,娶個老婆?
牽牛:外面只要聽說吸毒的,人家都不理我。女的更害怕,不會跟我的。我18歲沒滿的時候就開始吸毒了,名聲都傳出去了。
24日中午12點09分 體溫38.5度
“家裏什麼都沒有了”
24日中午12點09分,牽牛歪着脖子,輸液架上的鮮血,一滴滴進入身體。他的胸口時快時慢地起伏着,黝黑的面孔上覆蓋着病態的蠟黃,瘦弱的右手上,夾一根紅塔山。
牽牛直勾勾地看着我,氣若游絲。喘息之間,他發出的聲音混沌難辨。要不是生命力頑強,他早死了。
21日和23日兩天的時間裏,1000元左右買來的300毫升鮮血輸入體內後,牽牛才感覺輕鬆了一些。
剛進醫院的時候,他的白細胞、血小板、血色素等所有的血常規指標都在降低。“骨髓抑制”的診斷說明,牽牛的骨髓不再“製造”供人體代謝用的白、紅細胞。只有輸血,才能保命。
21日,牽牛用僅剩的400多元輸了100毫升鮮血後,牽牛感覺身體微微好轉。
23日,血液化驗的結果仍不樂觀,可家裏實在拿不出錢。感染科的一名醫生墊了563元給牽牛輸了200毫升血液,他終於從昏迷中清醒過來。
24日,又有一名醫生捐了563元。如果再沒錢,醫生只能勸他放棄治療。這樣的話,牽牛會很快死去。
24日中午,牽牛的身體仍然異常虛弱。蠟黃黝黑的面孔上,一雙大眼睛左右顧盼。牽牛氣息微弱,每說完一句話就得停下來喘息。每一句話的結尾,他都重複着:“家裏什麼都沒有了。”
牽牛的母親在旁邊大聲地哭泣。她埋怨着自牽牛病了之後,大兒子就不管他們。爲了讓兒子活下去,她借了1000元來到了醫院。
來醫院時,她找遍了全村的人但都遭到了拒絕。母親苦苦哀求大兒子後,他最終才同意用摩托車送牽牛來醫院,之後就再也沒來過。
牽牛吸毒10多年,吸光了家裏的一羣羊和房前屋後所有的田。他說,後悔了。可是,已經晚了。
輸液的時候,他只能朝左邊歪着脖子,因爲如果脖子朝右偏的話,會將埋進脖子右側的深靜脈管卡住,這樣輸血就會停止。但怕血很快滴完,他偶爾也會轉向右邊看一眼血袋。
治療的日子裏,牽牛每天會抽三到四支菸,病房的水泥地上到處都是菸頭。
下午1點左右,牽牛從牀頭櫃上摸索着拿出一個冷了的包子,母親沒回來之前,這是他的午餐。
25日晚上8點10分體溫38.6度
“等我好點我就出去打工”
晚上8點,感染科的小院裏飄出飯菜的香味,牽牛的母親去買飯還沒回來。牽牛笑着說:“來了啊。請坐。”
25日觀察一天,沒有輸血,牽牛的精神已跟昨日截然不同。
“藍色筆,黑色的筆頭、牛皮紙做的本子。”從沒有意識到恢復意識,再到分辨清楚所見到的事物,這個過程艱難而曲折。醫生說,血色素這麼低的艾滋病人很多送來之後就不行了,牽牛生命力頑強,挺過來了。
牽牛木然地聽着這些,沒有表情。牀頭上仍然放着一個冷了的包子,不同的是,多了一袋買盒飯時送的小鹹菜。
牽牛說好久沒吃水果了,我把一個橙子剝好分塊餵給他,他近似狼吞虎嚥地吃下。吃完牽牛說,自己一天的伙食費不足5元。而他的母親,吃米飯時只放點豆花。
5元的伙食費,早上和中午只得吃包子,晚上去打半份3元錢的快餐。除了大多是土豆之外,綠色的菜葉很少見。牽牛先不吃完,省着點,第二天早上再吃。或者吃完,第二天早上就吃個包子。
輸血讓牽牛漸漸有了精力,他開始夢想病好了之後的事情。“好了嘛,出去打工,照顧好老母親。”這時,他的母親從外面帶着一盒飯回來。
一勺、兩勺,牽牛就像個孩子似的狼吞虎嚥,飯粒掉在牀上,他摸索着撿起來放進嘴裏。他說,大米飯好吃,不浪費。
看着兒子吃飯的樣子,母親哭了起來。她說,之前家裏有一羣羊,牽牛開始吸毒的時候,家裏也知道。牽牛要錢的時候,也給他。後來牽牛的毒癮越來越大,開始偷羊,家裏再也沒辦法容忍了。
1995年到2000年的5年中,牽牛四處闖蕩,先後四五次被勞教。他平生第一次走出芒市,就是來昆明勞教。牽牛說,昆明的樓很高,人很乾淨,說完彈了彈被子上的菸灰。
勞教之後,牽牛參加美沙酮替代治療,但因爲再次復吸而中斷。從昆明回家後的一年時間裏,由於沒有服用抗病毒藥品,牽牛的身體一下子垮了。他開始昏厥、疲乏無力、再生障礙性貧血差點就奪走他的性命。
牽牛望着天花板,木然地沒有任何表情,就連說“病好了,要好好照顧老母親”這句話的時候也是如此。
26日中午12點體溫38.5度
“有二三十塊嗎?給我點”
26日中午12點,醫院門口,病患和家屬們擁擠在賣盒飯的餐館前。6塊錢,可以買一份乾巴再加一份洋芋。
牽牛的母親還是不在,兩盒盒飯放在牽牛的牀前。他笑着問,有肉吧?病態的蠟黃已經退了幾分,牽牛也比前幾日有了精神。牀頭櫃上擺着沒輸完的液體。
牽牛不再生疏,大膽地問我:“有煙嗎?”我遞給他一支,他接着說,再給一支好嗎?一盒煙放在他的枕頭邊後,牽牛滿意地笑了。
牽牛讀小學一年級後就輟學在家跟着父親犁地,那時他的個子還沒犁高,一瘸一拐地跟在父親的身後。父親總是一腳就把他踢倒在剛犁過的地裏,然後對着他大聲地笑。
再大一點,牽牛就會犁地了,每犁完一片地,他就會驕傲地看着父親。父親沒空理會他,他就打牛掉頭,再犁回來。
長大後,牽牛開始出門做搬運工。工作閒暇,他老看見工友們躲在一起不知道幹什麼。後來才知道,他們在吸海洛因。工友們告訴他,吸了那東西很有勁,而且感覺很好,想要什麼有什麼,搬木頭都不累。於是,牽牛開始跟他們吸毒。第一次吸,牽牛並沒感受到同伴們說的那份美妙,還整整嘔吐了一天,連班都沒上。
第二次嘗試海洛因時,牽牛進入一個極其美妙的夢境:有多得花不完的錢,大哥、母親、父親都笑着。夢醒來的時候,牽牛躺在一塊破舊的涼蓆上,全身痠痛。
“我家就疼這個二兒子。沒想到……”牽牛的母親再次錯過午飯時間回到病房,她又開始哭起來。
牽牛的母親每次買東西都回來的很晚。她悄悄告訴我,她要先去撿垃圾,換成錢後再趕回醫院買飯。有時,她跑得遠,要到芒市城郊;有時運氣好,在醫院門口就能撿夠一餐的飯錢。
牽牛躺在病牀上,依然木然。臨走的時候,他開口說:“有沒有二三十元錢,給我點嘛。”牽牛不再像之前的三天,對過去痛心疾首,期待出院和未來生活。
27日晚上10點體溫38度
“你們走了就沒人關心我了”
採訪結束,第二天返昆,我最後一次見牽牛。
我把50元錢捏在手中,醫生說,別給牽牛,要給就給他母親。我在牀頭,將錢給了牽牛的母親,她沒說話接了過去。
牽牛看着這些,沒說話。“你們走了就沒人關心我了。”牽牛說。他第一次這樣直白地表達感謝,之後又接着說:“你放心,我好了就給你打電話。沒有手機的話,可以用公用電話打給你。”牽牛聲音洪亮。4天的時間,他血液的各項指標漸漸恢復正常。
牽牛不知道,23日,母親已經在爲他準備後事。“不行了的話,就把門板給拆下來。”牽牛的母親在感染科的院子裏說出了她最壞的打算。
牽牛在病牀上抽菸,全然不瞭解一個母親悄悄爲兒子準備後事的悽楚心境。
還是會有很多人關心牽牛的,那些爲他們捐錢的德宏某醫院的醫生們、那些不願意透露組織名稱關注貧困艾滋病人的NGO,還有跟他同病相憐的人。
牽牛花需要纏繞在樹幹上才能生長得茂盛,牽牛也一樣,給他一個支點,他就能好好地活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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